晚步

明代姚广孝

晚步出门去,林端见新月。牛羊下岭来,疏钟何处歇。

行行且复伫,遥对西山雪。

司马季主论卜

明代刘基

东陵侯既废,过司马季主而卜焉。季主曰:“君侯何卜也?”东陵侯曰:“久卧者思起,久蛰者思启,久懑者思嚏。吾闻之蓄极则泄,閟极则达。热极则风,壅极则通。一冬一春,靡屈不伸,一起一伏,无往不复。仆窃有疑,愿受教焉。”季主曰:“若是,则君侯已喻之矣,又何卜为?”东陵侯曰:“仆未究其奥也,愿先生卒教之。”季主乃言曰:“呜呼!天道何亲?惟德之亲;鬼神何灵?因人而灵。夫蓍,枯草也;龟,枯骨也,物也。人,灵于物者也,何不自听而听于物乎?且君侯何不思昔者也?有昔者必有今日,是故碎瓦颓垣,昔日之歌楼舞馆也;荒榛断梗,昔日之琼蕤玉树也;露蛬风蝉,昔日之凤笙龙笛也;鬼燐萤火,昔日之金釭华烛也;秋荼春荠,昔日之象白驼峰也;丹枫白荻,昔日之蜀锦齐纨也。昔日之所无,今日有之不为过;昔日之所有,今日无之不为不足。是故一昼一夜,华开者谢;一秋一春,物故者新。激湍之下,必有深潭;高丘之下,必有浚谷。君侯亦知之矣,何以卜为?”


元旦试笔次丹山家兄韵

明代方献夫

谁教风雨入新年,兴在残梅剩菊边。幽思秪堪花共语,病容不与世争妍。

未将东海扁舟去,愿借西樵半榻眠。自笑一官能早计,十年刚办买山钱。

过江

明代钱晔

江渚风高酒乍醒,川途渺渺正扬舲。

浪花作雨汀烟湿,沙鸟迎人水气腥。

三国旧愁春草碧,六朝遗恨晚山青。

不须倚棹吹长笛,恐有蛟龙潜出听。


任光禄竹溪记

明代唐顺之

余尝游于京师侯家富人之园,见其所蓄,自绝徼海外奇花石无所不致,而所不能致者惟竹。吾江南人斩竹而薪之,其为园,亦必购求海外奇花石,或千钱买一石、百钱买一花,不自惜。然有竹据其间,或芟而去焉,曰:“毋以是占我花石地。”而京师人苟可致一竹,辄不惜数千钱;然才遇霜雪,又槁以死。以其难致而又多槁死,则人益贵之。而江南人甚或笑之曰:“京师人乃宝吾之所薪。”呜呼!奇花石诚为京师与江南人所贵。然穷其所生之地,则绝徼海外之人视之,吾意其亦无以甚异于竹之在江以南。而绝徼海外,或素不产竹之地,然使其人一旦见竹,吾意其必又有甚于京师人之宝之者。是将不胜笑也。语云:“人去乡则益贱,物去乡则益贵。”以此言之,世之好丑,亦何常之有乎!

余舅光禄任君治园于荆溪之上,遍植以竹,不植他木。竹间作一小楼,暇则与客吟啸其中。而间谓余曰:“吾不能与有力者争池亭花石之胜,独此取诸土之所有,可以不劳力而蓊然满园,亦足适也。因自谓竹溪主人。甥其为我记之。”余以谓君岂真不能与有力者争,而漫然取诸其土之所有者?无乃独有所深好于竹,而不欲以告人欤?昔人论竹,以为绝无声色臭味可好。故其巧怪不如石,其妖艳绰约不如花。孑孑然有似乎偃蹇孤特之士,不可以谐于俗。是以自古以来,知好竹者绝少。且彼京师人亦岂能知而贵之?不过欲以此斗富,与奇花石等耳。故京师人之贵竹,与江南人之不贵竹,其为不知竹一也。

君生长于纷华而能不溺乎其中,裘马、僮奴、歌舞,凡诸富人所酣嗜,一切斥去。尤挺挺不妄与人交,凛然有偃蹇孤特之气,此其于竹,必有自得焉。而举凡万物可喜可玩,固有不能间也欤?然则虽使竹非其土之所有,君犹将极其力以致之,而后快乎其心。君之力虽使能尽致奇花石,而其好固有不存也。嗟乎!竹固可以不出江南而取贵也哉!吾重有所感矣!

和北吴歌 其三

明代范景文

钩盘击浪注东来,风捲蹄轮碾作埃。搔首筑堤人不见,最高传自祭风台。

泛海

明代王守仁

险夷原不滞胸中,何异浮云过太空?

夜静海涛三万里,月明飞锡下天风。

初腊代人送友之燕

明代郭之奇

金台目断晓林坰,天下心伤送客亭。别袂初牵梅片白,离鞭遥拂柳条青。

风江几处征帆出,云岭千重去羽冥。龙塞祇今皆内壤,燕然莫用古碑铭。

庚申元夕仁常招饮灯市酒楼同王无近章甫仲田伯善年兄有赋 其六

明代范景文

月明处处度笙箫,春色分明廿四桥。有酒劝君须尽醉,百年能得几元宵。

解邑丞兼郡捕得代还东官二首 其一

明代卢龙云

贰职双凫最,空群一鹗先。海方歌赞府,幕下借曹椽。

舒卷忘情外,腾淩议法前。通才需妙选,随地副班联。

岳阳楼·春色醉巴陵

明代杨基

春色醉巴陵,阑干落洞庭。

水吞三楚白,山接九疑青。

空阔鱼龙气,婵娟帝子灵。

何人夜吹笛,风急雨冥冥。


念奴娇 帘影

明代王夫之

莺啼报曙,早惊觉绣帷,星眸欲炫。起看瓶花香渐喷,的皪深红如颤。

衣剪轻罗,参差三五,恰透冰肌现。钗光闪烁,翠鬟怕有撩乱。

恰好细数湘纹,无端搅动,柰飞来双燕。还忆夜香烧罢后,妒杀玉蟾光满。

何似疏筠,半笼晓色,一尽来回便。檐阴未半,银钩且莫高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