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运

魏晋陶渊明

时运,游暮春也。春服既成,景物斯和,偶景独游,欣慨交心。

迈迈时运,穆穆良朝。

袭我春服,薄言东郊。

山涤余霭,宇暧微霄。

有风自南,翼彼新苗。

洋洋平泽,乃漱乃濯。

邈邈遐景,载欣载瞩。

称心而言,人亦易足。

挥兹一觞,陶然自乐。

延目中流,悠想清沂。

童冠齐业,闲咏以归。

我爱其静,寤寐交挥。

但恨殊世,邈不可追。

斯晨斯夕,言息其庐。

花药分列,林竹翳如。

清琴横床,浊酒半壶。

黄唐莫逮,慨独在余。


望远行·碧砌花光照眼明

五代李璟

玉砌花光锦绣明,朱扉长日镇长扃。夜寒不去寝难成,炉香烟冷自亭亭。

残月秣陵砧,不传消息但传情。黄金窗下忽然惊,征人归日二毛生。


行香子 自咏

金朝王丹桂

云水生涯。到处为家。远浮名、浮利浮华。三宫升降,上下无差。要结灵胎,收灵物,聚灵芽。清兴幽赊。此外何加。姿陶陶、畅饮流霞。大丹熟也,归泛仙槎。便曳琼琚。摇琼佩,戴琼花。

苏幕遮 在南京乞化

元代马钰

穿茶坊,入酒店。后巷前街,日日常游遍。只为饥寒仍未免。度日随缘,展手心无倦。愿人人,怀吉善。舍一文钱,亦是行方便。休知山侗无识见。内养灵明,自有长生验。

题诗三首 其一 题瑶晚霞照

两汉刘雄

茫茫云海动波澜,散绮流金夺目妍。可惜红霞只俄顷,欲追光影到天边。

舟中读书

清代宋琬

久抛青简束行幐,白鸟苍蝇甚可憎。

身是蠹鱼酬夙债,黄河浪里读书灯。

春光好·花滴露

五代欧阳炯

花滴露,柳摇烟,艳阳天。雨霁山樱红欲烂,谷莺迁。

饮处交飞玉斝,游时倒把金鞭。风飐九衢榆叶动,簇青钱。


金明池·琼苑金池

五代冯延巳

琼苑金池,青门紫陌,似雪杨花满路。云日淡、天低昼永,过三点两点细雨。好花枝、半出墙头,似怅望、芳草王孙何处。更水绕人家,桥当门巷,燕燕莺莺飞舞。

怎得东君长为主,把绿鬓朱颜,一时留住?佳人唱、《金衣》莫惜,才子倒、玉山休诉。况春来、倍觉伤心,念故国情多,新年愁苦。纵宝马嘶风,红尘拂面,也则寻芳归去。


一斛珠

五代李煜

晚妆初过,沈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

罗袖裛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绣床斜凭娇无那。

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满江红·翠幕深庭

宋代吴文英

翠幕深庭,露红晚、闲花自发。春不断、亭台成趣,翠阴蒙密。紫燕雏飞帘额静,金鳞影转池心阔。有花香、竹色赋闲情,供吟笔。

闲问字,评风月。时载酒,调冰雪。似初秋入夜,浅凉欺葛。人境不教车马近,醉乡莫放笙歌歇。倩双成、一曲紫云回,红莲折。


雪赋

南北朝谢惠连

岁将暮,时既昏。寒风积,愁云繁。梁王不悦,游于兔园。乃置旨酒,命宾友。召邹生,延枚叟。相如末至,居客之右。俄而微霰零,密雪下。王乃歌北风于卫诗,咏南山于周雅。授简于司马大夫,曰:“抽子秘思,骋子妍辞,侔色揣称,为寡人赋之。”

相如于是避席而起,逡巡而揖。曰:臣闻雪宫建于东国,雪山峙于西域。岐昌发咏于来思,姬满申歌于《黄竹》。《曹风》以麻衣比色,楚谣以幽兰俪曲。盈尺则呈瑞于丰年,袤丈则表沴于阴德。雪之时义远矣哉!请言其始。

若乃玄律穷,严气升。焦溪涸,汤谷凝。火井灭,温泉冰。沸潭无涌,炎风不兴。北户墐扉,裸壤垂缯。于是河海生云,朔漠飞沙。连氛累霭,揜日韬霞。霰淅沥而先集,雪纷糅而遂多。

其为状也,散漫交错,氛氲萧索。蔼蔼浮浮,瀌瀌弈弈。联翩飞洒,徘徊委积。始缘甍而冒栋,终开帘而入隙。初便娟于墀庑,末萦盈于帷席。既因方而为圭,亦遇圆而成璧。眄隰则万顷同缟,瞻山则千岩俱白。于是台如重璧,逵似连璐。庭列瑶阶,林挺琼树,皓鹤夺鲜,白鹇失素,纨袖惭冶,玉颜掩姱。

若乃积素未亏,白日朝鲜,烂兮若烛龙,衔耀照昆山。尔其流滴垂冰,缘溜承隅,粲兮若冯夷,剖蚌列明珠。至夫缤纷繁骛之貌,皓皔曒洁之仪。回散萦积之势,飞聚凝曜之奇,固展转而无穷,嗟难得而备知。

若乃申娱玩之无已,夜幽静而多怀。风触楹而转响,月承幌而通晖。酌湘吴之醇酎,御狐貉之兼衣。对庭鹍之双舞,瞻云雁之孤飞。践霜雪之交积,怜枝叶之相违。驰遥思于千里,愿接手而同归。

邹阳闻之,懑然心服。有怀妍唱,敬接末曲。于是乃作而赋积雪之歌,歌曰:

携佳人兮披重幄,援绮衾兮坐芳褥。

燎熏炉兮炳明烛,酌桂酒兮扬清曲。

又续写而为白雪之歌,歌曰:

曲既扬兮酒既陈,朱颜酡兮思自亲。

愿低帷以昵枕,念解佩而褫绅。

怨年岁之易暮,伤后会之无因。

君宁见阶上之白雪,岂鲜耀于阳春。

歌卒。王乃寻绎吟玩,抚览扼腕。顾谓枚叔,起而为乱,乱曰:

白羽虽白,质以轻兮,白玉虽白,空守贞兮。未若兹雪,因时兴灭。玄阴凝不昧其洁,太阳不固其节。节岂我名,洁岂我贞。凭云升降,从风飘零。值物赋象,任地班形。素因遇立,污随染成。纵心皓然,何虑何营?


醒心亭记

宋代曾巩

滁州之西南,泉水之涯,欧阳公作州之二年,构亭曰“丰乐”,自为记,以见其名义。既又直丰乐之东几百步,得山之高,构亭曰“醒心”,使巩记之。

凡公与州之宾客者游焉,则必即丰乐以饮。或醉且劳矣,则必即醒心而望,以见夫群山之相环,云烟之相滋,旷野之无穷,草树众而泉石嘉,使目新乎其所睹,耳新乎其所闻,则其心洒然而醒,更欲久而忘归也。故即其所以然而为名,取韩子退之《北湖》之诗云。噫!其可谓善取乐于山泉之间,而名之以见其实,又善者矣。

虽然,公之乐,吾能言之。吾君优游而无为于上,吾民给足而无憾于下。天下之学者,皆为材且良;夷狄鸟兽草木之生者,皆得其宜,公乐也。一山之隅,一泉之旁,岂公乐哉?乃公所寄意于此也。

若公之贤,韩子殁数百年而始有之。今同游之宾客,尚未知公之难遇也。后百千年,有慕公之为人而览公之迹,思欲见之,有不可及之叹,然后知公之难遇也。则凡同游于此者,其可不喜且幸欤!而巩也,又得以文词托名于公文之次,其又不喜且幸欤!

庆历七年八月十五日记。